“……团团,你吃东西的声音,我们都听到了。”
“啊?”
“真的,很清晰,”虞望宵无奈地笑笑,语气依然温和,却渗着一闪而过的寒意,“但没关系,如果你需要保密,他们永远都不会说出去。”
听起来挺人畜无害的,可惜,林将夜现在越来越擅长阅读他的微表情。他想杀人灭口的心思,简直有些太过明显。
林将夜赶紧捏住他的手,贴过去亲了亲他唇角,亲出了好大一声。
“没必要没必要,不生气不生气……做人要阳光一点,知道吗?”
虞望宵怔了怔,轻抿着唇:“嗯。”
“真的知道了?”
“嗯。再亲一下,我会更加阳光。”
顾老夫人生前的异常
虞望宵是个特别好哄的人, 至少林将夜目前这样认为。
他们之间的小摩擦总是转眼就会消失,再次毫无顾忌地贴贴聊天,但此时此刻, 在重症病房外的家属等候区, 氛围可没那么好。
厉院长表情古怪,瞥见两人出来时没吭声,默默站在护士站旁边当雕塑,一手压着白大褂侧面凸起的枪柄,仍然在戒备状态。
顾九安的“家人们”都到了, 此时被安保人员拦在一旁, 三姑六姨和几个大叔大伯姗姗赶来做戏,围着他嘘寒问暖,还一边抹眼泪一边哭着央求厉院长, 想要见顾家主最后一面。
而顾九安面无表情, 态度疏离又冷淡地坐在椅子上,拒绝交流的态度很明显。偏偏没人敢真的招惹他,他毕竟才是今天全家都遭了殃的人, 手上还拿着最多的股份……
气氛很明显越来越尴尬,此起彼伏的哭声加剧了这种微妙感。
但林将夜不认识他们,于是直接选择无视,对顾九安扬扬下巴:“跟我走,我们送你回家。”
“嗯。”
顾九安立刻站了起来,一句话都没多问, 从愕然的亲戚堆里挤了出来。他看向厉院长, 低声说:“辛苦了院长,我父亲的一切费用都从我账户扣,账单还是和以前一样, 寄回顾家就好。至于遗体处理的问题……就让我表叔负责吧。”
他随手指向其中一个在抹眼泪的中年男人,也不管这位表叔愿不愿意,只要厉院长同意就行。众人面面相觑,拥挤的家属区里霎时冷清下来。
陈铭开车,林将夜和虞望宵在后排,顾九安能选的也只有副驾驶了。事实上,这让他悄然松了口气。
车灯撕开夜幕,顾九安把头靠在窗前,看着后视镜里苍白的自己,轻声开口:“放心,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,我没那么想死。还有什么事需要私下聊吗?”
林将夜扭头与虞望宵对视一眼,得到肯定的眼神后,他叹了口气:“我怀疑你爸有问题,你奶奶的死也有问题。不是简单的违法犯罪,而是像今晚这样……”
“我明白了。有我能帮忙的就说,我会全力配合你们,”顾九安依然看着后视镜,已经有些麻木了,耳边时不时还会隐约涌起幻听,“顾家旁支的那些人,没有偷东西,我让管家和保安帮我盯着了……但家里可能有点乱。”
“行,那先跟我说说,在你眼里,你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林将夜不动声色地问,同时集中注意力听他的心跳。
人类的呼吸频率和心跳变化,都很有用,是能拿来当作判断对方是否说谎的好工具。
顾九安怔了一下,陷入漫长的思索:“她很好,自从我被带回顾家,她一直都是对我最好的人。慈祥,温柔,而且……真的很爱我,发自内心。但我和她不算很亲近,因为她很讨厌我的母亲,几乎难以掩藏自己的鄙夷,我受不了。”
林将夜认真听着,有些疑惑地眨眨眼:“为什么要讨厌她?”
感受到他语气里真诚的茫然,顾九安心情复杂,但还是慢慢解释:“奶奶恨她,把我藏了那么多年,恨她疯疯癫癫地霸占着我,非要靠她一个人把我养大。我记得,奶奶以前和我抱怨过很多次,每次都念叨着心疼我,不敢想我从小吃过的苦,不敢想我缺失的教育资源。”
“噢……能理解她的心情,但她不应该在你面前表达得那么明显,搞得你站在谁那一边都不对。”林将夜若有所思,一想到这种复杂的纠结情感就头疼。
就在这时,在低头处理公司事务的虞望宵放下手机,忽然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:“顾同学,如果你有无法调解的家庭感情问题,可以去禾叶诊所尝试心理咨询。老板是我的熟人,藤校退休博导,经验丰富,很专业。”
车里霎时安静几分,只剩存在感莫名变强的引擎声,轮胎在水泥路上摩擦出轻响,顾九安喉结滚了滚,不由自主做出吞咽动作。
他觉得虞望宵在阴阳他,阴阳他说的废话太多,但林将夜不可能听得出来。
“……谢谢虞先生,我会尝试的。”
虞望宵勾唇:“不客气。”
“大少爷小少爷们,到站了。”在氛围再次即将变得微妙之时,陈铭笑呵呵地打破僵局。